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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师:汉与匈奴为“她”争战30年

时间:2017-05-24 来源:西部发展论坛 编辑:顾柠语

姑师(车师),虽不如楼兰声名显赫,但却与楼兰一样,具有同样久远的历史,同处古丝绸之路的战略要道。由于其更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即位于丝绸之路北线和中线的必经之地,随着匈奴和汉两大王朝在西域力量的对比变化,姑师经常面临着艰难的选择。事隔两千多年,我们还能触知那多谋善变的弹丸小国吗?

姑师 夹缝中的一叶扁舟

处于匈奴与汉夹缝中的车师国犹如一叶扁舟,随着大国的强弱盛衰而摇摆,真所谓“小国在大国间,不两属无以自安”

在西域三十六国中,在罗布泊一带建国的楼兰东距玉门关最近,是汉王朝进入西域的重要关口;而建城于吐鲁番盆地,掌控罗布泊以东、以北直到现天山北面的乌鲁木齐、奇台、吉木萨尔一带广阔地区的姑师国,则是匈奴控制西域的门户。因为楼兰与姑师邻近,在史籍中,两者经常并称。《史记·大宛列传》载:“楼兰、姑师(后称车师)邑有城郭,临盐泽(今天的罗布泊)。”

车师人所居的吐鲁番盆地,北有“控弦之士三十余万”的匈奴,东面是汉中央政府派出的戊己校尉,西南面是处于西域腹地的城郭诸国,其离合向背能直接威胁中原王朝在西域的地位。中央政权要想实现对西域的全面经营,实现断匈奴右臂的战略,也必须首先解决车师国问题。

汉武帝继位后,国力较汉初有了明显的增长。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欲联合西域各国,以断匈奴的“右臂”,即削弱匈奴在河西走廊至西域一带的势力。

公元前108年,汉大将赵破奴及王恢率骑数万克楼兰,破姑师。楼兰臣服于西汉王朝,姑师在汉朝的打击下改称车师,并一分为八,即车师前国、车师后国和山北六国。车师前国的都城为交河城,车师后国的中心则在今鄯善县境内博格达山南麓的某条山谷中。

车师前国所处的吐鲁番盆地为匈奴出入西域的重要通道。吐鲁番盆地位于东天山腹地,四周环山,盆地内气候温暖,土地肥沃,是理想的立国之地。但因盆地幅员有限,致使立国于此的独立政权难以壮大,很容易被周边较大的国家或部族所控制。在汉朝经营西域之前,姑师便长期为匈奴所控。

汉与匈奴五争车师

汉王朝联合西域诸国夹击匈奴的策略使得车师从历史的幕后走到了前台。汉昭帝时,匈奴复占车师,并留下四千骑兵屯田。对以高机动骑射为军事手段的匈奴来讲,在大敌当前时,动用这么多骑士去改行种地,也说明了吐鲁番盆地丰富的农业资源对一个纯游牧民族是何等的重要。汉宣帝地节二年(前68年),汉将郑吉率兵攻占交河城,并于次年率兵屯田于此。之后匈奴不断遣骑兵攻袭,汉军也陆续增援。反复争战多次,结果是汉尽迁车师人于渠犁,匈奴仅仅占有了一座空城。

汉军攻破姑师对匈奴打击沉重,但却未伤及匈奴的元气,故而西汉王朝对西域的经营也并非一帆风顺。随着汉与匈奴在西域势力的此消彼长,两个强大的王国对车师展开了一场持续近30年的争夺战。处于夹缝中的车师国犹如一叶扁舟,随着大国的强弱盛衰而摇摆,完全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当时不仅车师如此,西域诸国莫不如此。用当时楼兰王的话来说,就是“小国在大国间,不两属无以自安”。

这场拉锯战以汉与匈奴的五争车师为主线。匈奴在失车师后,单于大臣皆曰:“车师地肥美,近匈奴,使汉得之,多田积谷,必害人国,不可不争也。”但五争车师的结局无论对汉还是匈奴都不甚理想。汉放弃了车师的土地,尽迁其国民于渠犁,也就是今天新疆的轮台县一带,后来的西域都护府附近。

恰在此时,匈奴内部矛盾丛生。神爵二年(前60年),经营西域的匈奴日逐王派人与时任护鄯善以西使者的郑吉相谋,率众来降。郑吉派出渠犁、龟兹诸国五万兵马相迎,汉与匈奴的车师之争也终于尘埃落定。武帝以来切断匈奴右臂的大业,终于完成。

车师前国的都城为今天的交河故城。故城呈柳叶状居于两水相夹的30多米高的黄土悬崖上,总面积达25万平方米。但因当地气候干燥且远离水源,即使经过上千年岁月的侵蚀,故城依旧气势恢宏,凌峻险绝。两千多年前,车师国王、官吏、军队和平民便以这座生土构建的城池为守身之地。在当时城郭林立的西域,兵戈不息,姑师不过是一个力弱势微的弹丸小国,要想立足,只有凭借险阻,以挡强敌,交河台地便是一个理想的选择。在五争车师之战中,1500多名汉朝屯田士卒也凭据于此。数万匈奴围攻交河数日不下,只好引兵而还。由此可见交河城的规模和防御设施的坚固。

洋海墓地引起的考证

交河城虽为车师人所建,但在城上所能确认的车师人的遗迹并不是很多。唐代在此进行过大规模的修建,故唐以前的旧城痕迹早已面目全非了。看来欲寻找车师人所留下的生活印迹,只能另辟蹊径。

考古专家十余年前发掘的车师王族墓地和新近发掘的洋海墓地,为我们展示出姑师人鲜为人知的一面。

1994年,在交河故城北约百米左右发现了一片车师王族墓地,并由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进行发掘。墓地中墓葬规模宏大,一座大墓周围有十数个附葬墓和十数个殉马(驼)坑,出土遗物极其丰富。在墓葬的填土中出土有汉代的五铢钱,可确认是汉时(公元前206年—公元220年)车师王族或贵族的墓葬。尽管该墓地延续的时间较长,但遗憾的是它早已被盗,所以人们普遍关注的它与楼兰和匈奴文化的关系,以及与历史上著名的五争车师事件是否有牵连,都难以断定。

史籍传承下的姑师国的命运多舛但言语简略。相对于楼兰、尼雅等西域古国百年来的考古探寻而言,姑师的考古工作显得颇为单薄。然而最近十几年的重要发现,使人们对姑师的关注,大有后来居上的态势。尤其是新近发掘的吐鲁番洋海墓地以及出土的颇具说服力的文物,使沉睡已久的姑师人,开始渐渐复活。

洋海古墓葬中,两具保存较好的干尸手背上残存有生前的文身,其中一具的装扮颇为引人注目:他头戴羊皮风帽,额上系彩色毛绦带,上缀三两个一组的海贝,左耳戴铜耳环,右耳戴金耳环,颈上戴绿松石项链,内穿翻领彩色毛织衣服,脚穿皮靴,靴帮上捆绑毛绦带,上系铜管和铜铃组成的“胫铃”,右手握缠绕铜片的短木棒,左手握青铜斧,手臂旁放置木钵,一副巫师装束。

巫师亦称“萨满”,在历史时期广泛分布于亚洲北部,他们是人和神之间的沟通者。据测定,这位巫师生活在距今3000年前,死亡时的年龄约在45—55岁之间,应为自然死亡。他比“楼兰美女”小1000岁,而且与“楼兰美女”一样具有白种人的体质特征。不过他身上的装饰和手中的各种器物却蕴含着较“楼兰美女“更为丰富的历史信息:他头上带有海贝装饰的束发带应该是地位的象征;所用的海贝出产于印度洋海域,是由前丝绸之路(即张骞打通西域前就已经存在的间接贸易通道)传入吐鲁番盆地的。对于使用者来说,是神的世界的物品。他一只手中所持的有銎铜斧是具有实用价值的兵器。在青铜时代,兵器同时也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缠有铜皮的木棍,可能是权杖或权杖的象征。因他同时掌握有象征军权的铜斧和象征神权的权杖,说明他的身份除了是萨满外,还很可能是部落的首领,掌握着部落世俗和精神世界的双重权力。

3000年前的吐鲁番盆地并不闭塞

墓中出土的器物,证明姑师人的祖先并不是孤立地生活在绿洲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颇为广泛。洋海墓地出土的乐器更是西域青铜时代文化交流的重要凭证。

通过墓葬中的器物我们还可以推知,在两三千年前,吐鲁番地区最早的原住民、洋海墓地的主人——姑师人的一支,并不是那种逐水草而徙、居无定所的游牧民,而是过着半定居的畜牧生活。史前姑师人的墓葬中也常见有粮食和水果遗存,说明他们从事农业特别是园艺业生产的历史十分古老。张骞出使西域时见到的姑师人是“颇知田作”。《汉书·西域传序》中还载:“西域诸国大率土著,有城郭田畜,与匈奴、乌孙异俗。”姑师人有自己基本固定的活动范围——村落,死后葬入氏族公共墓地。墓葬大小和随葬品多寡区别不大,表明墓主人生前的社会地位是基本平等的。

汉之后的车师更是命运多舛。车师国破亡后,虽然国王、贵族和部分民众流落异国,但其余民众作为吐鲁番地区的一个少数族裔还是留存下来,成为高昌郡和后来高昌国的国民。他们和周围汉化了的其他族裔一样,虽然有汉姓汉名,但多以国为姓,如来自粟特地区安国人的后裔就以安为姓,康国人就以康为姓;车师国人,特别是王族多以车为姓。

姑师,这一古老的由家族而来的城邦国家,尽管她在人类文明血脉中跳动的声音不够宏亮,但却以毛细血管般的丰富,以她微藐轻弱的涓涓细流,使人类文明的支脉得以延续畅通。(李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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